三月末,华城大学校园里的花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。红白粉黄,远远望去,一片热闹喧嚣,令人心醉不已。而校园里花开得最好的地方,则是学术报告厅前后的一小片区域。

    学术交流厅是前两年新建的,不和校园其他教学区域一起,反而在一片单独的区域,那里树木葱郁,花团锦簇,还有爬满藤蔓的连廊,以及欧式风格的拱形架,既有情调又避开大片人群,白天里是学术报告厅,夜里这一片就是校园情侣的约会圣地,往来情侣,出双入对,极有活力。

    这一天的华城大学学术报告厅又承担起主业,数科院的学生会早早行动起来,将学术交流厅装饰一新,然后在大厅入口摆起了讲座宣传易拉宝。

    学生会人手不够,学院又从本科班级里抽调了一些人手来帮忙,学生们两人一组搬着红棕色的木质办公桌到台上去,一边搬一边不满地小声嘀咕。

    “来的人是谁啊,怎么这么大排场,有什么来头吗?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感觉不是普通讲座,刚才打印姓名条的时候,连院长都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觉得!刚才我们班长说今天要点到查人,没来的直接记旷课,而且让班主任负责监督诶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……知道的是说办讲座,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学院要负责联合国大会了呢!”

    “少说几句!”拎着姓名条和纸杯、杯托等等一大堆杂物的学生会副会长路过正在激烈讨论的同学们,压低声音透传了一些自己知道的消息:“这次做讲座的老师是从A国国立大学回来的,咱们学院和学校费了老大的劲才争取过来,应该是有跨国的项目合作,据说会在咱们学院待两年。”

    本科生,尤其是低年级的本科生不太懂什么科研项目合作的事,但他们都知道相比华城大学,A国国立大学的数学专业乃是全球翘楚,而华城大学的数学专业虽然多年前也曾领跑全国,只是多年来受限于地理位置、经济发展等等原因,专业逐渐没落,近五年来的学科评估排名都不甚理想,连带着数科院的学生就业升学,也失去了专业光环。

    因此虽然对副会长说的话一知半解,他们还是露出惊喜的目光。而更让学生震惊的是,副会长又一脸高深莫测地问他们:“你们知道这老师来的时候,带了多少项目资金吗?”

    眼见低年级的本科生们傻傻地摇摇头,副会长伸出手比出一个数字,然后惜字如金地强调:“万,而且货币单位是A元。”

    同学们倒吸一口凉气,副会长显摆够了,心满意足地离场去监工其他环节了。

    托副会长的福,下午讲座开始前,甚至还不到午饭时间,数科院即将空降一个自带金钱光环的大神专家的消息就不胫而走,学生们翘首以盼,只等讲座专家现身。

    学院派出接机的老师丁健前一年刚刚考上学院的行政岗,平日里向上对接学院的行政工作,向下和学生们打成一片,在学院颇有口碑,亦很有人气。眼下他正开车等在国际航班航站楼的到达大厅停车场,看着时间,再次给要接机的对象发送了一条消息。

    “容老师,我目前在停车场G27的位置,您落地后我在航站楼门前接您。”

    对面好一会儿才回复,语气礼貌,但是丁健能感觉到冷淡:“好的,飞机滑行中,约四十分钟后见。”

    丁健又回复:“没事容老师,不急,学院安排了两个学生帮您把托运行李送回住处。目前给您安排的住处是学院新校区家属院,日常生活必需品已经备齐了,您可以直接入住。”

    这回对方沉默了更久,丁健从回话里感觉到有些不情愿、却不得不答应的纠结:“那好吧。”

    觉察到对方的难聊,丁健没有再多话打扰对方,看着表估摸着时间,丁健转头对后边的两个学生道:“走吧,下车,去接容老师。”

    丁健先前看过容谨的资料,十六岁就考入燕城大学数学系的天才少年,又一路读完硕博,而后飞抵A国,在外进修数年,如今带着二十余篇论文和数个项目回国,来到华城大学交流,即便以丁健的眼光来看,都算是华城大学高攀容谨了。

    算起来容谨如今不过二十七岁,正是最年轻的时候,丁健的目光落在容谨资料右上角的一寸照上,看他皮肤白得几乎要和照片白底融为一体,由此显得发色极乌黑,戴着细边眼镜,嘴唇抿着,很严肃。

    再联想到方才和容谨在微信里的聊天内容,丁健的手指掸了掸那张薄薄的纸页,心下感叹,此人言行与面相竟如此契合,都一样令人望而生畏。

    丁健在接站口等了好一会儿,才远远看见容谨——准确来说是容谨走到了丁健举着的“华城大学容谨”接站牌面前,并低声询问了一声“是丁老师吗”,丁健这才放下手中的牌子,和容谨对上视线。

    长途飞行让容谨看起来有些疲累,但他衬衫的衣领却不见褶皱,下摆整齐地扎在裤子里,外边穿了一件长度及膝的黑色羊绒大衣,隔着眼镜,丁健看不清容谨的眼神,只能看见容谨克制而礼貌地冲着丁健微微颔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