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今日，好看吗？”
酒意使严彧双颊和眼尾如晕上了胭脂一般，秋水一样的双眸有些迷离地看向冷淡的男子，流出三分娇怯七分委屈。
他确已全然醉了，才敢如此大胆地表露心意，不顾所谓的君子之礼，与这人亲近。
怕被推开，严彧环着沈恒焱的手臂又紧了紧，似猫儿撒娇般在男子怀里蹭了蹭头，极为难地缓缓道：“我知晓你最喜玄青色，故而叫人新裁了此色的衣服。身上也是熏得你最喜欢的瑞麟香。他们都说很好看的，眼睛都在我身上挪不开了，可你却瞧也不瞧我一眼。明明……我只是想穿予你一人看的……”
鼻息间尽是此人身上淡雅的香气，沈恒焱眸光微沉，只觉方才酒席之上饮下的酒液忽而令他口干舌燥起来，喉结滚动，想要说些什么，却终是梗在喉中，未发一言。
严彧未发觉他的异常，柔声道：“言念君子，温其如玉。厌厌良人，秩秩德音。乱我心曲，载寝载兴……”
然而一语未罢，纤长睫羽却是敛下眸中的落寞，只听他无奈苦笑一声，继续念道：“奈何吾身卑矣，解数已尽，仍不足入君心……”
“孟贞……”
“我知道的，那些信笺冗长无趣，你莫要怨我。”闻到沈恒焱为难的轻唤声，严彧释然一笑。“我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同你说，可我知你自不愿与我这种人有何交集，在学堂和闲余之时都寻不到机会，落于纸上便难免长篇累牍，你不愿看也是正常……”
“昔日同窗共室尚且异轨殊途，往后想见你怕是要更难了。我想过了，今日这信，便是我予你的最后一封了，所以，要把几年来的心事写明写清才好。只是未料及你厌我至此，仍不愿拆开，那我也只能没脸没皮地亲自念与你听了……”
“我并无此意……”
食指抵住男子冰凉的薄唇，严彧抬起头来，将脸凑近，眸光流转，将那人清隽俊秀的五官在脑中细细临摹着。
四目对视间，他好像看得到那深不见底的桃花眼中似也同他一样起了些许波澜，却再不敢妄自揣测这颗他如何也看不懂的心了。
心跳节奏加快，他的唇瓣向着男子紧抿的双唇凑去。一时间鼻尖相抵，鼻息交融，从未如此近过，严彧乱了呼吸的节奏。然而男子唇上的触感他却无从感知了，只因那抵在二人唇间的手指却未移去。
他终究不敢在这人不愿的情况下，向他索取任何具有情人间象征意义的事。
他的月亮，皎洁如斯，合该自由恣意，得其所爱，不应被他的痴念玷污烦扰才对。
苦涩漫上心头，他怕再多看一眼便又要坠入这执迷单恋的无尽深渊中，于是垂下头来阖上眼睛，靠在温暖的怀里，在这眷恋的温度中做着最后的沉沦。
“我想了几夜了，从今以后，我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扰你，给你徒增烦扰了。但是，我愿意一直等着你，等到你看到我的好，愿接纳我的那日。”
心脏倏的抽痛了下，严彧搂住沈恒焱的手忽而抓紧了他颈后衣襟的布料，语气中带了几分赌气的成分：“不过你放心，我也不是那丝毫不知廉耻之人。若有朝一日，你同旁人成亲，我不会叫你为难……我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的，然后……然后找个比你还好的人……去喜欢……”
听得此话，沈恒焱剑眉一紧，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握紧，却听严彧喃喃补充说道：“若真到了那天，我定要找个也喜欢我的人去爱。爱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，太辛苦了……”
他声音渐渐微弱，昏沉的意识勉强支撑着坦露完心意，便彻底昏睡了过去。
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无力滑下，眼看坐在怀中的身躯便要失力摔下，沈恒焱伸手紧紧将人揽进怀里。
“孟贞。”
清润的声音有些沙哑，沉声在严彧耳边试探唤到。然美好的睡颜依旧沉静，并未给他任何回应。
宾鸿阁雅间内烛火通明，房门紧闭。许是严彧怕人听到他们二人的交谈提前嘱托过，那侍从自引他进来便已经退下，到走廊远处候着。而沈恒焱右手边几步远，便是酒楼为雅间醉酒客人休息所备的单独隔间。